去美國學吉他（2）別再當邊緣人了！同學是你在音樂學校裡最大的資源
記得在 LACM （Los Angeles College of Music）新生訓練的那一天，系主任對所有吉他主修的學生說除了練習以外最重要的兩件事，第一件事是「Don’t be late」，音樂是時間的藝術，身為一個音樂家一定要尊重時間，而第二件事就是「Be kind to your classmates」，對你的同學們好一點，說不定哪天你們都會有合作的機會，這也是本篇文章想分享的，在音樂學院裡與同儕間的互相激勵。
在去美國學吉他（1）最後提到學校裡提供的很大一個資源就是一起學習的同學們，當然也包括同時間在學校學習的高年級學生。在這要講一個我們學校的優點，就是一起上課的人數不多。
以我這屆為例，吉他演奏的學生本來有 11 個人，一二個學期過後就只剩 7 個人，而學校的校園也不大，有很多的機會跟不同主修的學生聊天，要拉人來一起練習是還蠻容易的，所以不要害羞，就算是找亞洲學生一起練習也是很好的開始，如果樂器能力還不錯，歐美的學生也會邀請你跟他們一起練習或者表演。
文化大不同
相對於美國本土的學生，多數的外籍或者亞洲學生，都已經是唸完大學，主修並非音樂，因為對當代音樂的熱愛，又來到當代音樂學院學習。
而大部分美國本土的學生，就像是我們高中畢業去唸大學，新生中的美國學生裡又會分為兩種類型的學生，一類就是很愛玩常常開趴踢，一兩個學期過去成績可能快要被退學的，而另一類就是在樂器演奏已經有一定的水準，來學校是為了建立與業界老師的人脈以及認識其他有機會一起合作的同學。
在這裡不是要把學校裡的同學們分類，也不是鼓勵大家多多打入不同的文化圈，畢竟每個國家的文化不同，有時候相處得太刻意也不好，找到適合的練習夥伴可以一起進步成長比較重要。
比起歐美的學生，亞洲學生算是比較會花時間在練習上，但歐美學生在創意上跟推銷自己這件事上真的比亞洲學生好太多了。他們勇於秀自己，即便沒什麼練習甚至彈不好都還是很有自信地站在舞台上，並享受音樂，彷彿舞台就是為他們而生。
反觀亞洲學生如果沒準備完全就站上舞台，卻會羞愧的無地自容，那種反差的對比在合奏課裡是非常強烈的，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亞洲學生聽得音樂較接近，練習的方式也很像，所以造成了大家之間沒有太大的差異性。
而歐美學生看似不像亞洲學生這麼勤奮向學，但他們常常自己到處去找表演機會，像是向商家自薦提供免費的表演，商家只要提供場地餐點，而每一次的表演都是練習在有壓力的情況下如何去更好地掌握自己的樂器，去不斷地進化自己熟悉的技能，往往會發展出自己獨特的演奏風格。
也因為他們重視花在社交的時間，讓他們更有機會往校外發展，直接對 LA 的音樂市場建立了連結，最後這也會成為一個很好的正循環。
我的好同學們
接下來我想聊聊在學校常相處與一起練習的同學們，並分享我從他們身上所學到和看到的，希望能讓讀者們更能去體會前面提到的，不同文化的學生們的差異。
尼扣｜吉他演奏｜美國
年紀二十初頭，從小就在教會彈琴，聽力特別好，對音樂演奏有非常敏銳及獨特的感覺。我們常常都是最早到學校練習的兩個人，空堂的時間有機會就會一起練習Sight Reading，也常常彼此分享練習的方法或者正在練習的新東西。
尼扣不像其他同年齡的學生會喜歡練些金屬樂或搖滾樂的技巧，反而專注在節奏要如何彈得有Groove，輕重音要如何放在對的位置上。剛好我們都喜歡爵士樂，所以也常常互相調侃，爵士吉他太難要練得東西太多，即便如此，一有機會我們還是會闖進對方的練習室，要求一起合奏課堂上的曲子。
很可惜，我們一直在說的二重奏表演一直沒有機會實現，後來我比較早離開學校，但尼扣只要有沒辦法去演的Gig 常常還是會找我幫忙代班。
他也是我看到短短一年多的時間進步最多的同學，後來他自己也說這跟他聽力好有很大的關係，然後找到正確並適合自己的練習方式也很重要。
彼得｜吉他演奏｜韓國
年紀不滿二十歲，高中在香港唸完書，畢業後來到美國學音樂，熱愛藍調音樂，他總是說他就是為了演奏藍調而生。在學校上課時候不管老師教什麼，只要上台演奏就會狂彈藍調音階。
只要有機會在他隔壁間練琴，就會聽到 Sight Reading 練個不到五分鐘就開始狂刷藍調12 小節半小時以上，大家只要在練習室門口不用走進去就認得出在裡面的人是他了。
每次闖進我的練習室就是要我陪他Jam 藍調12小節，也許是因為年紀輕，對人生總是充滿了迷惘，常常向我提出人生的問題，比如學校教得都不是他想學的，又或者他以後該做什麼好，問我怎麼好好工作不做跑來美國學音樂之類的。
常常聊到最後都問我要不要當他的個別指導老師，可能剛好我也經歷過和他一樣的年紀一樣的煩惱，才能給他一些小小的建議。
但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他也常常嗆我說：「杜克，你彈那麼多音要幹麻，我彈一個音就有一百種表情的變化。」我就這樣被一個小朋友嗆了，先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能彈一百種變化，但這句話也是值得讓人深思，像在爵士鼓上能打的音高就幾個，要能有精彩的Solo 不就是要靠豐富的節奏及表情變化來讓人印象深刻。
不過彼得後來念了兩個學期就轉學去 MI 了，但我回國後，聽到他又離開了MI 回到韓國念戲劇學校，祝他早日找到自己的興趣。
旅尤踏｜吉他演奏｜日本
高年級學生，會與他認識也是因為一次機緣巧合，那時我正在與另一位日本來的鼓手踏卡西隨便Jam，旅尤踏剛好走進練習室來找他的同學，遇到同樣身為吉他演奏主修的我，之後他常常跟我分享他跟不同主修老師上課的心得。
我還會預約他的助教時間跟他請教些消失在課綱上的課程內容，後來我們常跟另外一位中國來的鼓手一飛一起到處去看表演，直到他畢業後離開美國前，我們每週有固定時間一起練Sight Reading 並且和鼓手一飛一起練習。
前年我去日本旅遊時，還一起去東京的爵士吧看表演呢！
艾瑞克｜貝斯演奏｜美國
我還記得我們那屆只有四位彈貝斯的同學，艾瑞克跟我的年紀差不多大，我很佩服他，上完整天的課後還要去打工賺生活費，常常一天沒睡幾個小時，也是會留在學校練習的常客。
他就是我前面提到本身樂器能力已經不錯，來學校主要是為了建立人脈的美國學生，我們因為在第一個學期都選修了Jazz Repetoire Ensemble 而認識，在那門課裡也認識了他的好朋友，另一個主修爵士鼓演奏的美國學生提姆。
艾瑞克除了有自信也非常幽默，每次只要跟我打招呼就會跟我說一則笑話，有時候我真的聽不太懂只能乾笑，現在想想真不好意思，有很多美國俚語也都是他教我的，像是第二學期結束的時候他找我幫忙一起演奏他的期末考試，那時我答應他後，他就對我說了：「You save my ass !」。
後來艾瑞克、提姆和我也有好多次Gig 合作的機會，他們也都是為了夢想在努力打拼的人。
麥可｜貝斯演奏｜韓國
高年級學生，透過彼得而認識，麥可是一位非常有Groove 的貝斯手，他每次只要一看到我就會把我拉進他的練習室，要我跟著他新創作的Bass Line 看能不能激盪出什麼新花樣。
他知道我那時候很依賴理論在彈琴，總是要我不要想那麼多，跟隨自己的心用耳朵去演奏，Play in the pocket 就對了，不要去管彈錯音還是接下來要彈什麼音階。
雖然他年紀比我小，但麥可真的很熱情，去吃韓國烤肉他都要親自烤給我吃，怕我不知道什麼是正宗韓式烤肉的味道，在美國買二手車的時候也是他幫我介紹。
他說他以前是賽車手，記得第一次坐他的車我有點嚇傻了，他卻說他雖然開的快但是他很注重安全。我在美國的第一場婚禮Gig 也是他帶著我、提姆、彼得一起完成的，那算是一次有趣的經驗。
後來麥可提早回韓國當兵去了，前陣子我們再一次連絡上，他竟然邀請我去韓國與他一起在他工作的飯店表演，依舊是如此的熱情。
一飛｜爵士鼓演奏｜中國
高年級學生，我都稱他一飛哥，講話特別直接而且中肯，這也是我喜歡跟他一起練習的原因，在美國西岸大家都很Nice，同學和老師在你演奏完給的評語不外乎是「Good job! 」或「You do a great job! 」。
一飛哥是完全不會講這些，他會直接把我哪裡彈不好給講出來，有時候我都會被批評到懷疑自己還會不會彈吉他，但他並不是只批評完就不管了，批評完還會給我練習上的建議，那些已經知道的問題在有個人不留情地放大檢視後，自己才會願意去正視它。
他也會要我講評他演奏上的缺點，但我像入境隨俗似的，好像只能講出「Good Job! 」這種毫無建設性的評論，長期的練習相處下來，我漸漸能夠體會「Good Job」真的是對音樂家殺傷力最大的兩個字。
一飛哥算是我遇到對事情最執著的同學了吧，來說說我們的練習方式，我們會選一首歌然後只放Backing 的 Walking Bass ，然後他只專注在Ride 的音色及Swing feel 上，而我重複彈著同首歌的旋律，就這樣一首歌彈了一二十分鐘以上，等到我們對旋律都熟了，Swing feel 也對了，才會開始做點變化，就這樣一首歌可以練好多天，他總是提到學校一個禮拜有那麼多首歌要練，每首歌看著譜，上課的時候演過去，下星期還記得多少。
他就是那種要練一首歌，從歌曲的創作背景、歌詞的涵義到不同版本的編曲都要摸熟了，才願意上台表演的人，不然他就只是坐在台上而那不是真正他想呈現的自己。
我們的練習也曾經找過真的貝斯手來一起練習，但換過很多個都沒遇到一飛哥覺得合拍的人，他甚至向我提議花錢請貝斯老師來跟我們一起練習，總之也是位熱愛練習以及研究如何練習的狂熱份子。
一飛哥常對我說，要打從心底的去演奏音樂，把真實的自己演奏出來，除了感動他也要感動我自己，如果被他發現我狀況不好，他就會要求停止練習不要浪費彼此時間，然後叫我跟他一起聽音樂，感受一下厲害的音樂家演奏時感動自己也感動聽眾的時刻。
另外，一飛哥也常推薦大師級鼓手的表演，要我去現場感受，好多時候都完全顛覆了我對鼓手的印象，他總是灌輸我一個觀念，一定要先看過最頂尖的，才有辦法去分辨音樂的好壞，進而對自己的演奏有所要求。
艾倫｜爵士鼓演奏｜韓國
比我晚一個學期進入學校，跟我同年齡，充滿自信又熱情的人，在他身上看不到亞洲學生的害羞，而且他在進入學校前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目標，要留在美國成為一位了不起的Band Leader。
要不是他也常跑進我練習室裡把我的吉他搶去彈，我真不知道他吉他也是彈得有模有樣，而且假日還在美國的教會當專職的貝斯手，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重點他是我見過這年紀左右的鼓手裡技巧最好的一個。
所以如果我們一起練團的話，他可以給每位樂手很多建議，而他打起鼓來，再複雜的節奏看起來都是游刃有餘。除此之外，艾倫也是學校練習室的常客，讓我印象非常深的是他學習一首歌的方式，他可以用唱的把不同的樂器唱出來。
後來我們跟一個黑人貝斯手芮內和韓國鋼琴手莎拉一起組了一個練功團，練那個團我還蠻挫折的，因為艾倫喜歡練的歌都是Odd Meter 或速度 200 以上的曲子。
而另外兩位樂手耳朵都超好，我是第一次這麼震撼原來擁有好的聽力對一個當代音樂家而言是有多麽大的優勢，雖然芮內不會看譜，但他只要音樂聽過去一次，Bass Line 就已經抓下七八成了，莎拉也是聽過去兩三遍就已經可以彈得跟音樂一樣了。
艾倫感受得到我練得很挫折，但他一直鼓勵我，要我盡力挑戰自己，其他兩位樂手也是給我很大的鼓勵及成為我學習的榜樣。他也知道我在美國學習其實學得很挫折，常常給我建議，要我發展自己的風格，從phrasing 還有節奏上去下手，還會出功課要我回去完成。
前年我回美國一趟，他也一直說服我要我留在美國跟他一起繼續音樂的路。最近他剛完成了他的畢業音樂會，他的鼓技又更上一層樓了，相信他一定能在美國發展得很好。
結語
即便去了美國一趟回來，還是有太多需要加強的地方，但我非常感謝上天讓我可以遇到這麼多給我鞭策及幫助我成長的同學，在他們身上學到的並不比在學校老師身上學到的少，當然還有其他很多值得我學習的同學，之後有機會再一一分享出來。
以下幾點是我從這些同學身上看到，並覺得重要的事情：
1. 聽力影響一位音樂家成長的速度及能力的天花板，從現在開始，把所有聽到的聲音都唱出來吧！
2. 正確的律動感及演奏音樂時豐富的動態表情，比彈什麼音階和彈得有多快來得重要。
3. 節奏的鋪成和豐富性，是另一門重要的學問，請多多向鼓手取經。
4. 別再相信「Good Job 」了！
5. 打從心底去演奏音樂，感動自己也要感動聽眾。
6. 努力和想打入的音樂圈子建立連結。
7. 以音樂維生很辛苦，但卻是最幸福的！
8. 練習記得把練習室的門鎖上，這樣就能繼續當邊緣人了！？
希望這樣的分享，能夠給讀者一點收穫，大部分的人想要出國學音樂，就是為了有一個環境，可以整天沈浸在裡面受其熏陶，但這幾年台灣的音樂環境也慢慢變好了，不管是留在台灣，還是有機會出國學音樂，找到能夠一起練習和成長的夥伴，朝著偉大航道前進吧！
Leave a Reply